The Ascent of Money

1998年,成立仅四年的LTCM以年化近40%的回报率独步于华尔街,其精巧的数学金融(Quants)模型是其傲视群雄的秘密武器,以跨市场对冲,多品种分散,将组合风险降为最低,能在10个sigma的极端事件(千年不遇)中立于不败之地。而它的创始人Robert C. Merton在1997年被授予诺贝尔经济学奖,这无疑是人类对自己智慧的无比褒奖。而这一人类在金融世界(Financial planet)诺亚方舟,最终在现实世界(Earth planet)的巨浪中不堪一击。俄罗斯主权债券的违约,引发全世界,乃至全市场的资产价格下跌,号称风险最小化的LTCM却蒙受50 percent的巨额亏损,不得不寻求以反身性(Reflexivity)著称的Soros的求救。

Soros更认为自己是一位哲学家而非投机者(a hit man)。反身性意味着,金融市场充满着非理性的循环,从泡沫(bubble)到衰退(burst),从自满(exuberance)到恐慌(panic)。金融资产的价格远非价值的发现,价格的上涨便是上涨的最好支撑,反向而言,下跌也是下跌的最佳理由。

市场究竟是理性还是非理性?数学模型是否为金融市场的真理?积极的货币政策能否避免衰退?金融全球化是否能避免更大的冲突?

正如很多社会性问题都不能得出确切答案,但我们终究能从历史中找到灵感。而The Ascent of Money正好为我提供一个十分详尽的参考。


书的封面

人类的文明史不过是地球的一瞬间,而金融史则是人类这短暂的历史中的高潮部分。

一切都源于钱。人的差异性让人类的社会更需要交换来粘合。随着物品种类的增加,社会的逐渐庞大,减低交换成本成为一个社会的竞争优势。从贝壳到黄金,信仰的成分在不断增加,最终跨越到纸币,钱最终演变成信用(credit)。现代银行体系正是信用的源头,它们既是信用体系的维护者更是信用体系的获益者。

如果钱(currency)代表着社会信用的流动,而债券(debt)则是流动性的价格。正如书中所述,拿破仑战争的失败,或许是大英帝国当时已然是世界债券市场的中心,其战争债权得以世界化;而法兰西帝国依然过多依靠于国内的贵族和对被征服国家的掠夺;从而大英帝国帝国的战争融资更为低廉。欧陆自法国大革命后战火连绵,各国政府债台高筑,金融巨子,诸如The Rothschild,借此走上历史舞台,渐渐取代饱受革命思潮打击的旧时代土地贵族。

如果债券是金融家族中稳重的长子,股票(stock market)便是顽皮的小儿子。股票市场不仅让公司获取低廉的补充资本,更让公司一跃成为公众机构,堪比政府。19世纪荷兰,纵横捭阖东西半球,东印度公司的崛起之路便是股票力量崛起的例证。但股票市场以高度的波动性而闻名,既能一夜百万,也会一日归零,既孕育伟大的公司,也涌现无数骗局。

现实世界是凶险且不可预料。最近,郑州大雨,西欧洪水正是自然母亲喜怒无常的可怕表现。从古至今,人们就有着未雨绸缪的习俗。但在概率统计成为科学之前,保险无异于赌博(gambit),一次海难便让弗洛伦萨的保险从业者纷纷歇业。一大批杰出数学家的贡献,诸如大数定理,贝叶斯定理,正态分布的发现,将保险塑造为一个以精细化著称的现代金融行业。一次大战和二次大战的爆发,夹杂着大衰退(Great depression)的动荡,全球政府纷纷为全民购买保险,从warfare state转为welfare state。随之而来的便是人均期望寿命极大的提升。

在众多资产里面,没有一种比房产(house)更能保险。无论19世纪英伦半岛的贵族地主(Dukes),还是21世纪次贷风波时美国的工薪阶级,或是现如今全国为房而疯狂的中国买家,都秉持房产是单向投资(one way out)的信念, 只有上涨!但历史表明,由于房产极差的流动性,比起股票,房产的历史回报并非优异,90年代东京住宅地产的购入者依然深套其中。房产的另一个名字,不动产,带来它的天然劣势,灾害,损耗,战争都应计入房产的持有成本。战后房产市场的繁荣,应为一种信贷现象(mortgage),幻灭于美国次贷危机,却依然在中国大行其道,透支未来以支撑高速发展。房产与其说是持有者的保障,更不如说是债权人的保险。

房产的兴盛或许是政治的考量,布什的居者有其屋计划自然广受贫困选民的欢心,可谓是House Democracy。英语世界,先是Property right的民主化,最终带来Voting right的全民化。而中国高度的房屋自有率却让整个社会更趋于保守,并未走向社区化的公民自治,而是小农社会的重演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难道中国人的财产权是幻影?

可能史上最大的财富幻影

过去40年经济史上,最大的事件便是中国的浪子回头(re-emergence)。二战后三十年间(1950s到1970s),美国主导的经济全球化缔造战后欧洲,日本,东亚的经济神话。在无数场灾难疯狂过后,封闭的中国选择再次融入世界,接纳曾经带来百年屈辱史(humiliation)的全球化。不过这次却绝然不一样,是主动中带有选择。不同于其他发展中国家(Emerging markets),中国发展虽有对资本的饥渴,但却并非饥不择食。中国的工业化更多倚重于FDI(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)而非外债,资本更多源于国内非同一般的储蓄和海外华人的投资(台资,港资)。这类发展资本的构成让中国能接连于97年亚洲风暴和08年全球海啸中安如泰山。

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可谓是发展国家中最为成功的。FDI意味着,外国企业若想利用低廉的劳动力以及进军广袤的市场,必须在中国建厂。最能代表的便是苹果,苹果的成功让中国拥有完整的智能手机产业链。之后,国产品牌雨后春笋般冒出,诸如三星之类的国际品牌毫无招架之力。

但这一切,中国都无法忘记大洋彼岸的伙伴,United States of America。正是美国开放巨大的市场给中国廉价的商品,也是美国一直长居中国FDI投资榜的首位。美国公司将工厂搬至中国,凭借其的廉价劳力以及不计成本的环境政策,攫取前所未有的利润。中国政府则获得巨额的贸易美元,一举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,源源不断支持美国债务的可持续性,进一步支撑美国消费中国商品的热情。Chimeica组合贡献全球接近一半的经济增长,数以亿记的人群脱离贫困。

这无非是金融市场试图改造现实世界的一次新尝试,美国通胀持续低迷,中国经济高歌猛进,金融全球化让世界向“钱”看,大国间的战争冲突,似是遥远的历史传说。但百年前的欧陆,一旁是老牌霸主日不落帝国,早已是贸易全球化的霸主,一旁是新兴工业国德意志,国家资本主义的冉冉新星,也是同样的故事,资本兴盛于双方的合作,却在弹指间,昨日的世界却化为血雨腥风的修罗场。


钱的力量让人类延伸为全球帝国,生意成为头等大事,政治似乎也要为钱服务。而金钱,债券,股票,保险,不动产的出现虽能让渺小的人类寻得一丝安全感,但它们却不能丝毫改变这是一个充满不确定且灾难频发世界的事实。

作者: user

无趣的人。